“二舅”走紅后,全家哭了一場
中新網(wǎng)北京7月27日電(記者 郎朗)村里人喊他“歪子”。
因為殘疾,他走起路來像一張拉不開的弓,永遠(yuǎn)抬著左腳,佝僂著。
左手拄著木質(zhì)單拐,右手撐著木匠鋸,挎著褪色破洞的安全生產(chǎn)包,這個干瘦的身影,一步一階、一搖一晃地在村里過了60多年光景。
直到最近,他的外甥、短視頻博主“衣戈猜想”(下稱衣戈),把這66年人生濃縮進11分鐘的視頻里,他以“二舅”的身份,打動了被互聯(lián)網(wǎng)連接的幾百萬人。
“二舅總有辦法”
在視頻旁白平靜的講述中,如果不是那次發(fā)燒,如果沒有一天內(nèi)打了四針導(dǎo)致殘疾,小時候總是考全校第一的天才二舅,或許就考上了大學(xué),擁有更多人生選擇。
人生沒有如果,但二舅總有辦法。衣戈在采訪時清楚地記得,二舅的口頭禪是:“這東西還用學(xué)嗎?”
他用三天時間看會了木匠活,開始做木工。
有木匠手藝,會電工,甚至還會一點針灸的他,是那種村里的“能人”。拎著熏香米醋桶改造的工具箱,他給留守老人占比達(dá)80%的村莊修插線板,修收音機,修燃?xì)庠?,修洗衣機……
衣戈記得,當(dāng)初三舅家兒子娶媳婦出不起彩禮,二舅找人借錢,再借給三舅。
就連當(dāng)年衣戈父母結(jié)婚、大姨結(jié)婚時,家里所有的家具都是二舅做的。普通人做這樣一整套家具或許只用幾個月,但對腿腳不便的二舅來說,這需要他放下其他活計,做上一整年。
衣戈的記憶中,二舅總是在做東西,就連二舅收藏的視頻,也都是在修剪子修家具。
收養(yǎng)了女孩寧寧后,二舅更忙了,不能陪伴寧寧的時間里,他都在干活賺錢,開了線的筆記本上,一筆筆記著賬:在李X家,15天賺60元;明X家,7天賺28元……寧寧結(jié)婚時在縣城二十多萬買的房子,二舅掏了十幾萬。
但二舅也有沒辦法的時候。
那天他喝多了酒,想起來自己這一輩子好像確實過得有點苦,于是嚎啕大哭,幾個姐妹也抱著他一起哭。
那是衣戈有記憶以來,唯一一次見到二舅哭。此后的幾十年里,他一直都是笑瞇瞇、樂呵呵的。
二舅總有辦法,他一輩子都在創(chuàng)造和修復(fù),包括他自己。
自己不值得
但為別人,可以
最初提出要給二舅拍視頻,衣戈被拒絕了。
二舅覺得,自己不值得?!八J(rèn)為只有明星才可以拍視頻?!?/p>
后來,作為老師的衣戈找了個借口,說拍視頻是為了激勵學(xué)生,二舅才同意了。
視頻發(fā)布后的火爆,是衣戈沒有想到的。幾百萬的視頻播放量,5.8億的話題詞閱讀量,二舅在掙扎與困頓中表現(xiàn)出來的莊敬自強,不僅感動了衣戈,也浸潤了觀眾的心。
明明是自己熟悉的人和事,可衣戈的母親看到視頻后,眼淚流了一遍又一遍。“她看了可能有幾十遍,原本挺內(nèi)斂的人,背著我們把自己關(guān)在屋里哭了好久好久。”
大姨哭了,其他的舅舅哭了,寧寧也哭了。
這則視頻會得到多少獎勵,暫未可知,不過,衣戈打算給二舅3000元。但他也很清楚,沒有恰如其分的理由,二舅肯定不會收。于是,他撒了個謊,說平臺在評選自強不息獎,發(fā)現(xiàn)了二舅,還怕身邊的人獨吞,必須轉(zhuǎn)到他的賬戶里。
二舅接受了這個理由,但他沒有銀行卡,給外甥發(fā)了存折號。
衣戈打電話告訴了二舅視頻爆火的這件事。二舅不知道什么是熱搜,也不知道B站,聽到這個消息的他,咿咿呀呀地說了幾句話。
“我其實不明白他到底說了啥,他好像沒什么感覺?!?/p>
粗糙的,細(xì)膩的
很難定義二舅的這個視頻到底是什么。
沒有精致的畫面,但有人說這是今年最好的現(xiàn)實主義電影;有人說這是一部普通人的史詩紀(jì)錄片,但似乎又少了同類型紀(jì)錄片里沉甸甸的苦難;也有人說這是最體面的爆款短視頻,但是11分鐘的時長,又顯得有些尷尬。
最初想到做這個視頻,衣戈也只是想了卻自己的心愿。
小時候,和二舅離得很近,覺得他平平無奇;長大后,9年北漂,成家立業(yè),衣戈開始看到生活的面目,此時離二舅越來越遠(yuǎn)的他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二舅。
不同于以往精心制作的每一條視頻,對二舅的故事,衣戈沒有設(shè)定任何漲粉或閱讀量的期待,妻子是唯一的幫手。
拍攝人員不固定,拍攝時間不固定,手機記錄,抖動的鏡頭,一個通宵的剪輯——設(shè)備是簡陋的,畫面內(nèi)容是粗糙的,處理也是倉促的,從內(nèi)容到拍攝都略顯毛糙的視頻,卻流淌出最柔軟無聲的情感。
很多人質(zhì)疑故事的真實性。對此,衣戈一字一頓地回應(yīng):“每一個字都是真實的,我甚至還刪改了一些更具有傳奇性的東西?!?/p>
很多人關(guān)心,視頻中二舅沒辦下來的殘疾證,最后辦下來了嗎?
衣戈說:“辦下來了?!?/p>
窗
“如果”,兩個筆畫加起來不過14畫的字,卻可能是很多人回首歲月時最尖利的刺。
衣戈用鏡頭記錄了“二舅”的一生,也為面對大大小小屏幕的我們開了一扇窗。透過這扇窗,我們得以窺探一個普通人的一生;得以了解,在充滿不確定的環(huán)境中,一個普通人,如何用自身的確定性去改變,以自身的血肉之軀去對抗命運。
當(dāng)初,二舅仰望的那方天井,似乎框定了他生活的范圍。
他這輩子沒用過馬桶,也沒有紅綠燈意識;除了北京,二舅去過最遠(yuǎn)的地方就是縣城,他以為只能顧好自己,最終卻顧好了寧寧,顧好了八旬的母親,顧好了一個村莊,甚至顧了來自五湖四海的、“精神內(nèi)耗”的你我。
二舅的世界是有局限性的,當(dāng)可能的生活被框定,他過出了最飽滿的生活。同時,也為觀看者打開了一扇窗,提供了一種難能可貴的生活樣本:
人生海海,山山而川,不過爾爾。
看見具體的風(fēng)景,做具體的事,愛具體的人。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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