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、我的工作主要是爬格子。幾十年來,我已經(jīng)爬出了上千萬的字。這些東西都值得爬嗎?我認(rèn)為是值得的。我爬出的東西不見得都是精金粹玉,都是甘露醍醐,吃了能讓人飛升成仙;但是其中絕沒有毒藥,絕沒有假冒偽劣,讀了以后,至少能讓人獲得點(diǎn)享受,能讓人愛國、愛鄉(xiāng)、愛人類、愛自然、愛兒童,愛一切美好的東西。
10、任何一個人,包括我自己在內(nèi),以及任何一個生物,從本能上來看,總是趨吉避兇的。因此,我沒怪罪任何人,包括打過我的人。我沒有對任何人打擊報復(fù),并不是由于我度量特別大,能容天下難容之事,而是由于我洞明世事,又反求諸躬。假如我處在別人的地位上,我的行動不見得會比別人好。
11、我說過不少謊話,因?yàn)榉谴藙t不能生存。但是我還是敢于講真話的,我的真話總是大大超過謊話。因此我是一個好人。
12、現(xiàn)在,我的人生之旅快到終點(diǎn)了,我常常回憶80年來的歷程,感慨萬端。我曾問過自己一個問題,如果真有那么一個造物主,要加恩于我,讓我下一輩子還轉(zhuǎn)生為人,我是不是還走今生走的這一條路?經(jīng)過了一些思慮,我的回答是:還要走這一條路。但是有一個附帶條件:讓我的臉皮厚一點(diǎn),讓我的心黑一點(diǎn),讓我考慮自己的利益多一點(diǎn),讓我自知之明少一點(diǎn)。
13、我痛恨自己在政治上形同一條蠢驢,對所謂“無產(chǎn)階級文化大革命”這一場殘暴、混亂、使我們偉大的中華民族蒙羞忍恥、把我們國家的經(jīng)濟(jì)推向絕境、空前、絕后——這是我們的希望——,至今還沒人能給一個全面合理的解釋的悲劇,有不少人早就認(rèn)識了它的實(shí)質(zhì),我卻是在“四人幫”垮臺以后腦筋才開了竅。我實(shí)在感到羞恥。
14、我生平優(yōu)點(diǎn)不多,但自謂愛國不敢后人,即使把我燒成了灰,每一粒灰也還是愛國的?墒俏覍τ诋(dāng)知識分子這個行當(dāng)卻真有點(diǎn)談虎色變。我從來不相信什么輪回轉(zhuǎn)生,F(xiàn)在,如果讓我信一回的話,我就恭肅虔誠禱祝造化小兒,下一輩子無論如何也別播弄我,千萬別再把我播弄成知識分子。
15、西方采取的是強(qiáng)硬的手段,要“征服自然”,而東方則主張采用和平友好的手段,也就是天人合一。要先與自然做朋友,然后再伸手向自然索取人類生存所需要的一切。宋代大哲學(xué)家張載說:“民,吾同胞,物,吾與也!
16、“要說真話,不講假話。假話全不講,真話不全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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