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新網(wǎng)6月23日電 日前一支由臺灣原住民組成的特殊代表團,在無黨籍民意代表高金素梅的代表前往日本靖國神社,希望能從那里要回祖先的亡靈。
中央電視臺新聞會客廳欄目近日采訪了高金素梅,并聽她講述了有關(guān)臺灣原住民在二戰(zhàn)期間的故事。以下為轉(zhuǎn)摘內(nèi)容:
6月17日,由臺灣無黨籍民意代表高金素梅率領(lǐng)的臺灣原住民“還我祖靈”行動代表團來到日本大阪地方法院,將日本首相小泉純一郎和靖國神社告上了法庭。要求法庭判決靖國神社歸還他們祖先的亡靈,將被他們強行供奉的“臺灣高砂義勇隊”除名。
1941年太平洋戰(zhàn)爭爆發(fā)后,日本在臺灣強征了2萬多名原住民青年遠赴南洋作戰(zhàn),對外宣稱為“高砂義勇隊”。戰(zhàn)后,這些人僅三分之一生還,而且多數(shù)傷殘。而部分陣亡者則被供奉在了靖國神社。
這次“還我祖靈”行動代表團包括60多名原“高砂義勇隊”的遺族。代表團的發(fā)起人高金素梅曾經(jīng)是臺灣著名的藝人,她的母親是臺灣泰雅族人。高金素梅在成為民意代表之后,一直致力于公益事業(yè)。她這次率領(lǐng)討靈團,原計劃是在6月14日當(dāng)天到靖國神社的大門舉行一個與其祖靈的對話的儀式,然后將祖靈接回臺灣。但是,就在離靖國神社大門前幾百米的地方,他們乘坐的客車遭到日本警方的阻截。日本警察荷槍實彈,不許一個原住民代表下車。
而且,在允許日本媒體采訪拍攝的同時,日本警方不許與討靈團同行的臺灣記者下車采訪。臺灣記者與日本警方一度爆發(fā)了肢體沖突。
在討靈團的抗議聲中,日本警方最后允許討靈團的代表高金素梅一人下車。高金素梅不禁當(dāng)場流下了眼淚。
新聞會客廳(以下簡稱“會客廳”):這位就是“還我祖靈”行動代表團的團長高金素梅女士。在去日本之前,對有可能發(fā)生的情況,你們有預(yù)料嗎?
高金素梅:并沒有,我要去之前,曾跟靖國神社取得聯(lián)系,靖國神社也同意我們在靖國神社一個大門叫做鳥居的地方,如果在那邊和平訴求,不要超過那個范圍,他們就視而不見。但是沒有想到當(dāng)時答應(yīng)我們的地方被非常多的激進分子占去了,警察不但沒有把這些右派分子或是激進的分子驅(qū)離現(xiàn)場,反而把我們軟禁在車上將近一個多小時,不準(zhǔn)下去采訪,我們臺灣的媒體朋友就跳窗,跳窗之后被日本警察用暴力行為對待。1895年日本殖民政權(quán)在臺灣用三光政策來對待我的族人,沒有想到2005年了,日本同樣用歧視或暴力的手段對待手無寸鐵,愛好和平的臺灣原住民,這是我感到非常難過,非常悲憤的。
會客廳:在去之前,實際上你們是得到了官方的認可,至少是默認的對嗎?
高金素梅:不僅僅是默認,我們還有臺灣駐日代表給我的公文,上面寫得非常清楚。
會客廳:在現(xiàn)場發(fā)生爭執(zhí)的時候,這些公文能不能起到一些作用呢?
高金素梅:在現(xiàn)場我們的駐日代表毫無作用,甚至我們臺灣媒體跟他抗議,他還是不見,這使我們感到非常痛苦,也非常痛心。
會客廳:在日本您打出一個條幅,“臺灣原住民不是日本人”,為什么需要說明呢?
高金素梅:因為靖國神社不斷地說,這些人變成了日本的神,所以不可以分割,甚至于有一些教科書,說原住民是以日本人為傲,甚至于當(dāng)時出去南洋的時候是自愿的,我想這是非常扭曲歷史,我只清楚的是,這些遺族的代表,經(jīng)過他們長輩的口頭訓(xùn)誡,不斷地告訴我們,我們不是日本人,我們是泰雅族人,我們有自己的文化,有自己祭祀祖靈的方式,不是像靖國神社所謂的神道,我們不能接受。
會客廳:只要不承認在靖國神社里那些靈位,會不會容易一點呢?
高金素梅:很多人都以為我們只是要去拿回靈位,事實上我們更清楚的訴求是,把我們祖先的名字在靖國神社除名,把祖先的名字自己刻在我們家鄉(xiāng)的石頭上。如果以文化的層次來看,我必須說,我們太亞族是沒有神的,但是我們有祖靈信仰,我們有一個很重要的訓(xùn)誡就是說,我們?nèi)绻坏靡言谕馑赖舻脑,那么我們的家屬就每年必須要回到那個地方去祭祀他,如果不是不得已的話,一定要把這個祖靈帶回來,然后放在家里面跟我們在一起。還有一個就是尊嚴,加害人跟被害人絕對不可以放在一起,想想看,希特勒殺了這么多猶太人,如果希特勒的靈位跟這些猶太人放在一起的話,你想想那是什么畫面。
會客廳:2002年日本曙光社組織部分的原住民參拜靖國神社,這個事件也被日本的媒體廣泛利用,可見當(dāng)時抗日的原住民對日本也還是有敬畏心的,這個事件當(dāng)時對你有什么樣的刺激,什么樣的影響?
高金素梅:我覺得這些人非常殘忍,日本殲滅臺灣原住民族,然后現(xiàn)在在2002年以后,還不放過這些后代,還讓這些后代來到日本去宣揚他們是日本人,甚至于宣揚日本軍國主義的這樣的行為,其實我對這些長輩我非常地同情,也非常地不舍。這個也就是什么呢?這個也就是歷史的痛苦,也就是說有一些人用洗腦,甚至于扭曲歷史的真相,為什么我現(xiàn)在要做這樣的事情?我就是要找回歷史的真相,我要讓全世界的人,甚至于就是日本人,包括我們自己,原住民族的后代,很清楚地、很正確地看這段歷史,因為當(dāng)時我們的前輩被迫接受所謂的三同化教育,所以我到日本不斷地告訴媒體,日本殖民時代賜給我們的名字,我們不要。
會客廳:您最早是通過什么機會了解到這段歷史的本來面目呢?
高金素梅:應(yīng)該是2002年的3月左右,看到一幅圖像,這個圖像也是現(xiàn)在非常多朋友已經(jīng)看到的,日本的軍人用武士刀砍下太亞族我們祖先的頭,當(dāng)我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,我的全身起雞皮疙瘩,然后覺得好多的血液一股往我的腦袋上面流,很自然而然的就流淚,當(dāng)時我非常地壓抑,這張照片是什么,這段歷史背后到底有什么樣的真相,所以從那一刻開始,我就不斷地找一些學(xué)者,尤其是研究日本殖民政權(quán)在臺灣的這些歷史學(xué)家,我終于看到了我們的歷史,從那一刻開始,我才知道我是誰。我所謂知道的我是誰的意思是告訴大家,我要找回我們的歷史。
會客廳:這次您是三年當(dāng)中第七次到日本去,并沒有達到預(yù)期的效果,你怎么評價這次整個活動的實際的意義呢?
高金素梅:雖然我們這次去并沒有如愿地進到靖國神社,但是也因為日本警察的暴力,透過全球的媒體播送出去,有人終于可以很清楚地理解,臺灣原住民發(fā)生了什么事情,高殺義勇隊又是怎么回事,所以我想雖然這次沒有辦法如愿,但是我相信我們的訴求大家都聽到了。
會客廳:這次不如愿對您下一步的計劃會有影響嗎?
高金素梅:其實我第一次也就是2003年2月,第一次到日本提出控告的時候,我很清楚知道,也許這個控告不會有一個非常好的結(jié)果,我們預(yù)期,高砂義勇隊的問題應(yīng)該就會如同我們的慰安婦的問題,應(yīng)該就是不了了之,尤其臺灣政府這么樣的自我矮化,并沒有給我們很多精神上的支持,甚至于是言語上的支持,所以我想我們的處境是非常困難的。但是我們并不退縮,我們有信心,有決心,我更相信一群有決心的人是可以改變很多事情,哪一天我眼睛合起來了,我想也會透過這一段歷史的記載,我們下一代的人可以接我的棒,所以這個運動永遠不會停止。
靖國神社第三重鳥居的兩個門柱有幾人高,圓潤挺拔,由兩顆樹齡2000年以上的臺灣檜木制成,是當(dāng)年日軍從阿里山掠奪來的。在日本侵占臺灣的50年里,臺灣的檜木被砍掉一半以上。
生長檜木的臺灣中部山區(qū),也是臺灣原住民祖輩居住的故鄉(xiāng)。但他們的命運比檜木還要慘———日軍對原住民的反抗的進行了殘酷的鎮(zhèn)壓,原住民幾近滅族。
鎮(zhèn)壓后,日本又在臺灣推行“理蕃政策”,開設(shè)蕃童教育班,鼓吹皇民化。高金素梅在接受采訪時說,日本殖民臺灣的歷史,簡單地說就是對兩代原住民滅族行為的歷史——大人在抵抗日本侵略時被屠殺,小孩被蕃童教育班洗腦,長大后被強征進高砂義勇隊當(dāng)炮灰。
現(xiàn)在,有2000多個當(dāng)年的原住民靈位被“供奉”在靖國神社。與他們的靈位放在一起的,有1850年侵略臺灣的北白川能久,有對原住民部落進行了160次燒殺的日本兵,還有發(fā)動太平洋戰(zhàn)爭,將高砂義勇隊送上絕路的東條英機。在這里,受害者的靈位居然被與加害者的靈位放在了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