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物檔案
“我去繳水費去,半年都沒繳了!弊咴谌ケ贝ǹh城的路上,指著埋在泥土里的北川水廠,文靜的話引來同行者的笑聲。
若不是過年方便北川人祭拜親人,平時本地人也很難進(jìn)入。
昨晚,北川縣委宣傳部部長韓貴鈞說,之前縣里在任家坪半山腰上修建了一條水泥路,并在半山腰搭建三座觀景臺,方便人祭拜。臘月二十三到年三十,是當(dāng)?shù)貍鹘y(tǒng)的祭拜親人的日子,為了滿足災(zāi)民祭拜要求,當(dāng)?shù)卣疀Q定,北川縣城向居民開放。
往年,文靜、文敏姐妹都是被父母強(qiáng)迫著去燒紙上墳,今年,他們帶著8個堂兄妹來到這里,而被祭奠的人中卻多了失去的孩子。
出發(fā) 帶上菊花百合康乃馨
1月20日下午,文靜、文敏兩姐妹帶著8個堂兄妹進(jìn)城祭拜。十幾天前,父輩們已經(jīng)來過。作為晚輩,她們選擇臘月二十五燒紙。
母親至今埋在廢墟下,三姑和三姑夫也在這里遇難。
與以前燒紙不同,這次上香多了自己的孩子。姐妹倆有兩個兒子,一個六歲,一個兩歲半,地震時在幼兒園遇難。
臨走前,他們在綿陽買了四束鮮花,菊花、百合和康乃馨。兩束給三姑和三姑夫,另一束給母親,還有一束給兩個孩子。
文敏從口袋里掏出四個橘子,“幸虧是四個,要是三個,他們倆還不在下面打!
地震前,文靜在廣元上班,文敏和丈夫就住在娘家,孩子留給外婆照看,兩個孩子經(jīng)常為玩具和零食爭得不可開交。
“讓他們打好了,反正在上面也爭。”文靜說。
在去北川的路上,文敏的丈夫李傳均開車。算上救人和拉東西,震后他來過北川4次。
李傳均在北川開了個木材加工廠,承包了山林。他說,地震后的幾個月,不敢想損失,他花錢修上山公路,新買的機(jī)械全部報廢。
比起長輩們來說,他覺得自己還年輕,32歲,可以重頭再來。幸免遇難的長輩,半生的積蓄化為烏有。
幾個月前,李傳均重新開起木材加工廠。
震前,其他地方受災(zāi),他沒什么感覺,捐不捐錢無所謂。可這次,全國好多人捐了錢,唐山有個人捐了一億,李傳均感到溫暖。
“今后哪個地方受災(zāi),我第一個去!崩顐骶鲋较虮P說。
接近北川縣城的路邊,依稀出現(xiàn)新修的農(nóng)房,按照羌族樣式建造,白色的墻,長方形的屋頂,四角豎起一個小碉樓。
到了北川任家坪,一道鐵門將北川關(guān)在門內(nèi)。
“北川讓我厭惡!睅追昼娗斑說牽掛,現(xiàn)在李傳均變了卦,不是為了祭拜,再也不愿回來,說著扭過頭去。
歸家 “這是我房里的大衣柜”
在通往縣城的路上,工人們還在架鐵絲網(wǎng)。要進(jìn)縣城,要通過兩道關(guān)卡,需要檢查身份證。
當(dāng)?shù)卣f,這樣做,是為了保護(hù)城內(nèi)的財物。很多人家的物品壓在廢墟里,沒有清理。另外,北川還要建地震博物館,怕有些地方被破壞。
除了巡邏的士兵,這里平時很少有人來。
現(xiàn)在,北川向當(dāng)?shù)厝碎_放。
昨晚,北川縣委宣傳部部長韓貴鈞說,之前縣里在任家坪半山腰上修建了一條兩米寬的水泥路,并在半山腰上已經(jīng)搭了三座觀景臺,方便縣城及外來人祭拜。
臘月二十三到年三十,是北川傳統(tǒng)的祭拜親人的日子,韓貴鈞介紹,為了滿足災(zāi)民希望到縣城祭拜親人的要求,他們決定北川縣城向當(dāng)?shù)鼐用耖_放,但必須在規(guī)定的道路上進(jìn)行。有些危險區(qū)域,有武警把守和監(jiān)督。
進(jìn)了縣城,一行人放低聲音,遠(yuǎn)處的鞭炮聲在空氣中回響。
到了安水橋,文靜說,這是縣城的中心,旁邊有個祝家館子,那天中午父親就在館子里喝酒,逃過一劫。
經(jīng)過一條四五米寬的小巷,到了文靜在北川的家。門前的小巷子,一些金店和服裝店的牌匾上沾滿了泥漿,一些塑料模特倒在木料中。
“這是你的窗簾,這是你的盆子!钡厣系臇|西,讓她們想起家里原來的東西。
李傳均搬起一扇衣柜板,“這是我房里的大衣柜!彼f,“我的客廳很大,那個黑沙發(fā)是我們結(jié)婚時買的,那個白沙發(fā)是真皮的!
臥室所在的地方,能看到幾件破衣服。文敏說,母親那會肯定在客廳里,文靜說不是,應(yīng)該在臥室,如果在客廳就不會死。
在一棟房屋頂上,李傳均找到了一具遺體,上面用木板蓋著。
文敏找到幾個完好的玻璃杯和煙灰缸,她記得,這是買電視機(jī)時贈送的禮品。文敏找來一件襯衣,包起玻璃杯,要帶回家。
“要它做啥子?我再給你買新的!崩顐骶煌狻
祭拜 “媽媽來看你了”
這次進(jìn)城,文靜和文敏祭拜母親和兒子,三姑的女兒和丈夫祭拜父母。要是在往年,她們應(yīng)該到旁邊的山上,給永眠在那里的太爺和太奶奶上墳。
現(xiàn)在,她們進(jìn)城拜祭震中失去的9個親人。
找到母親被埋的大致位置,李傳均找來一扇木板,點起香燭,放上鮮花。文靜和文敏一旁燃起紙錢。
文敏拿出一張紅紙條,燒了,上面寫著“送媽媽小別墅一套”。
香和紙錢燃畢,三人跪下磕頭。
然后,她們又為鄰居和朋友燒了紙。
李傳均拿出一個礦泉水瓶,里面裝著酒,對著燃著的紙錢撒去,“這是馬槽酒,你們在下面好喝。”
在她們家后面,有一座山,一半山倒下來壓住了縣城的一條街,形成了一個土石山坡。文靜說,這個地方以前有派出所、稅務(wù)局、醫(yī)院,如今都在山包下。
文靜和李傳均來到一個低洼地,擺好祭品。
“媽媽來看你了,給你一些錢,你去買些玩具吧。”文靜的兒子今年六歲,如果沒有地震,該上小學(xué)了。
回去的路上,李傳均說,他們之前還生過一個男孩,三歲時出車禍死了,地震又帶去一個。
提起再生一胎,他和妻子都很緊張。
回去的路上,很少有人說話。
“這個地方,來一次,不想再來第二次!崩顐骶c上煙。
出了鐵門,任家坪的街道上排滿了小攤,攤位上出售地震前和地震后北川的照片,dvd里播放著紀(jì)錄片,破碎的肢體,夾著哀號聲。
“dvd,十元一張,買一張吧,里面有人間地獄!毙∝溸汉戎
- 新年寄語
●也沒有啥子打算,突然讓我說,我也說不好。地震后我開了個木材加工廠,希望今后能為災(zāi)區(qū)重建出點力。希望大家過好日子就對了。新的一年希望我愛人把身體養(yǎng)好,再要一個娃娃。
———李傳均
●新的一年不要再像2008年那樣了。2008年失去了太多的親人,希望新的一年,我們的家庭能發(fā)展得順利一些,每個兄弟姐妹都發(fā)展得好,家庭更幸福。
對于新媽媽,我們開始比較反對,但是后來好多朋友都做我的工作,我也能接受了。新媽媽還是挺好,我們之前兩家關(guān)系就好。希望以后她能照顧好我爸,我也會比較安慰了。
2009年對我自己的生活沒有太大的打算,在廣元經(jīng)營著一個網(wǎng)吧和一家飯店,基本沒有受到地震的影響。還是希望新的一年把我身體保養(yǎng)好,早點要一個小孩。
———文靜
●地震讓我失去了父母,但是人在就有希望。我已經(jīng)是成年人了,新的一年還是要外出工作,找點事情做。妹妹還在讀大學(xué),希望以后自己能幫助妹妹過好日子。
———楊文
●新的一年,祝愿家人一切平安;祝失去的親人能夠安息,能保佑活著的人平平安安;祝所有的災(zāi)民過一個幸福的新年。
———周小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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