基礎學科的隱憂 當年狀元扎堆的哲學系為何遇冷
文化學者肖鷹任教的清華哲學系,是一個與高考狀元無緣的“冷門”學科,但這位教授很難真正遠離關于狀元的話題。
有時候,同行見面感慨,傳統(tǒng)的經典人文學科,不僅在高校錄取線上“低空飛行”,而且第一志愿報考的也不多見,“錄取的時候很勉強”。學生的報考熱情持續(xù)下降,使這類專業(yè)成為低谷。
這種狀況與狀元的“示范”不無關系,“最有權選擇的人選擇了最有‘錢途’的專業(yè)”。
“我們不能認為狀元就是考生當中最優(yōu)秀的人,但他又是個標志,狀元‘扎堆’在專業(yè)選擇上形成了一種導向,引導很多人‘應該’選擇這樣的專業(yè)!毙椪f。
他所知曉的情況十分驚人,一些名牌大學昔日當家的文史哲專業(yè),今天只有降分以求,才能勉強招滿學生,更遑論吸引狀元。
“傳統(tǒng)人文學科對人才素質的要求是最高的,要有天分和智慧。我們發(fā)現,現在真正有這方面素質的,甚至有這方面愛好的學生,被埋沒了!
肖鷹曾是一名狀元。1980年,他以云南省文科第一的成績考入北京大學哲學系,因為“它很適合我的性情”。同班同學中,至少有4位狀元。1987年,當他報考北大美學研究生時,4個名額有100多人競爭——“我們是真熱愛這個專業(yè)”。
“我并不是說狀元是最優(yōu)秀的,而是說狀元在哪兒‘扎堆’,哪兒就會有真正的優(yōu)秀生源。當我們談到狀元的時候,我們實際上談的是最好的一批學生。”
肖鷹說,在國外,傳統(tǒng)的人文學科人數也少,但都是最優(yōu)秀的!拔覀兏鸁衢T學科的生源差距不在于數量上。傳統(tǒng)的人文學科應該是精英教育的,我不認為數量上應該和熱門學科相比!
他認為,一個健康的社會,對學生的吸引力是多元化的,而且傳統(tǒng)人文學科應該保持一種持續(xù)的吸引力,這種吸引力不在人數的多寡,而在被吸引者的素質高低,一定要令人有認同感。
但從教之后,肖鷹發(fā)現,那些面試之際答曰“熱愛美學”的研究生,入校之后,便再也不愿回答這個問題。他們甚至常說,本科“由于某種原因”學了哲學!昂孟袷巧喜涣烁鼰衢T的專業(yè)才到這樣的專業(yè)來!
他認為,高考狀元涌向潮流性的熱門專業(yè),是在缺乏良好社會文化導向前提下的一種“被動”選擇,是一種無奈的迎合!拔也皇钦f這些專業(yè)不應該吸納狀元,但是所有狀元都往那兒去,我認為不是個人的問題,是社會的問題!
在功利化、世俗化的社會,什么專業(yè)更好就業(yè)、什么職業(yè)收入更高,成為學生的基本選擇,肖鷹說:“這不單反映了社會需求的問題,更反映了當代社會年輕一代學生的價值選擇的問題。這種價值選擇的背后,是社會的價值導向!
“就像經濟上過分追求GDP發(fā)展一樣,文化教育上也追求功利性的東西!彼f,“我們現在不注重精神,不注重思想,甚至也不注重品位!
在這位教授看來,這將導致惡性循環(huán),會在不遠的將來影響中國人文學科的發(fā)展,進一步影響中國人文精神的發(fā)展。國家教育戰(zhàn)略應當有意識地創(chuàng)造社會環(huán)境與積極的價值導向,吸引最優(yōu)秀的人才成為人文學科的繼承人。“教育的決策者應該意識到傳統(tǒng)人文學科的價值所在。”
他還認為,高考筆試只是第一步的資格考試,后續(xù)缺乏真正的專業(yè)測試,也就沒有真正的專業(yè)選擇。“當前招生實際上是一種‘拉郎配’!狈謹凳乔疤,志愿是參考。狀元先選,按分排隊,分數決定論影響了人才更合理、更全面的選擇。
“我認為個人只要自由、自主地選擇專業(yè),都無可厚非。但是作為一個社會,應該形成一種機制,使這個社會健康發(fā)展的各個領域,都應該有相當的人才吸引力!
基礎學科遭到如此冷遇,有時候,教授們不但無力改變學生,甚至也不能影響家人。清華大學一位基礎學科的教授告訴記者,自己剛剛成年的兒子今年秋季升入大學。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父親說,早就發(fā)現“他肯定沒興趣選我這個專業(yè)”。
對此,不惑之年的父親既不愿干涉,也無法左右。他留給了記者一個意味深長的苦笑。(張國 張鵬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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