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百家講壇》說聊齋,馬瑞芳被大家廣為熟知,不過,這位人稱“馬老太”的山東大學(xué)中文系博導(dǎo)最早開始研究的卻是紅樓夢,她關(guān)于紅樓夢的第一篇論文是在1962年寫的,當(dāng)時她還是大三的學(xué)生。昨天,帶著新書《馬瑞芳趣說〈紅樓夢〉》,馬瑞芳來到上海書展。對于紅樓十二釵中,美麗溫柔但又多有越軌行為的亂倫者秦可卿,馬瑞芳說這是《紅樓夢》中描寫的最復(fù)雜,但也是最不成功的人物。
不愛寫作業(yè)最愛讀“閑書”
馬瑞芳說,母親喜歡看閑書(當(dāng)時對“小說”的通稱),她幼年讀過私塾,做姑娘時手不釋卷,愛文言的《聊齋志異》,更愛白話的《紅樓夢》。在她出嫁時,諸般嫁妝齊全后,曾外祖又讓人專門制作一個大楸木書箱,分成兩格,將詩詞小說盡排其內(nèi)。
“說來慚愧,上小學(xué)時我常因遲到、不交作業(yè)挨批,既沒有數(shù)學(xué)奪冠的光榮,更沒有語文考第一的榮幸,不僅從不曾以一篇才氣橫溢的‘雛鳳之鳴’換得哪怕小小的表揚,還因老師故意給作文‘59分’被母親用笤帚疙瘩從家中打出來。老師布置的造句,也常被我敷衍了事。記憶中我造得最通順的一句是‘只要……就’:‘只要一寫作業(yè),我就頭疼’。”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孩對“閑書”卻總能雷打不動,越看越來勁,越看越上癮!罢f來真是莫名其妙:兄妹七人經(jīng)同一條路上學(xué),只有我一個人被縣圖書館的‘閑書’牢牢套住,1965年我從山東大學(xué)中文系畢業(yè)時,母親將當(dāng)年曾外祖給她做的書箱送給我。我家七兄妹‘文革’前魚貫考入名牌大學(xué),六個人讀理科,只有我一個念文科。幾十年后自己也寫起‘閑書’來!
秦可卿被寫成怪胎
秦可卿之爭在紅學(xué)史上由來已久,馬瑞芳認為,從《紅樓夢》的某些字面描寫看,秦可卿是嬌美柔弱、孝順守禮的賢惠媳婦,是兩府公認的大好人,而從判詞、紅樓夢曲、脂硯齋和畸笏叟的評語看,秦可卿風(fēng)流放蕩,淫喪天香樓,是敗家的根本。馬瑞芳說:“寫秦可卿的文字真是吞吞吐吐,別別扭扭,這個人物成了《紅樓夢》的敗筆,因為畸笏叟瞎指揮,曹雪芹筆下的秦可卿就成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人物,成了性格分裂、不合邏輯的怪胎!瘪R瑞芳表示,畸笏叟因為秦可卿托魂安排賈家后事而大受感動,就命令曹雪芹把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的情節(jié)刪除了;僳攀莾H次于脂硯齋的《紅樓夢》的第二大評批家。馬瑞芳認為,能夠“命”曹雪芹的是誰?當(dāng)然是他最親近的長輩,而畸笏叟極可能是曹雪芹的父親曹-,是《紅樓夢》手稿的持有者和評閱者。
至于薛寶釵,馬瑞芳用了四個字來形容,就是“心術(shù)不正”,至于原因,馬瑞芳笑著說:“《紅樓夢》中薛寶釵總要吃制作復(fù)雜的冷香丸,薛寶釵為什么要吃冷香丸?冷香丸的配料白牡丹花蕊、白荷花蕊、白芙蓉花蕊、白梅花蕊,以及‘谷雨’這日的雨水、‘白露’這日的露水、‘霜降’這日的霜、‘小雪’這日的雪等等,都是極為純潔之物。薛寶釵正因為心術(shù)不正,導(dǎo)致內(nèi)火太旺,需要這些純潔的東西來調(diào)和。”對于薛寶釵身上的“從胎里帶來的一股熱毒”,馬瑞芳認為,這是曹雪芹的寓意性描寫,“熱毒”暗喻違犯人的真情、人的至性,按照封建的理性綱常行事,做出矯飾巧偽的行為,在涉及到個人安危的情況下,為了保護自己而嫁禍于人,薛寶釵撲蝶陷害黛玉就是一個典型例子。
馬瑞芳表示,有人喜歡說,像林黛玉這樣的人做不了好妻子,我認為恰恰相反,如果林黛玉能夠成為賈寶玉的妻子,她肯定是個稱職的好妻子,因為她對賈寶玉時時在意,事事上心,充滿了柔情和蜜意。
對話馬瑞芳:王熙鳳是外國青年的夢中情人
廣州日報:讀紅樓的書很多,您的這本有什么區(qū)別?
馬瑞芳:人們可以從各種各樣的角度研究《紅樓夢》,就像魯迅說的,經(jīng)學(xué)家看到《易》,道學(xué)家看到淫,流言家看到宮闈秘事,而我看到的是中國古代最偉大的虛構(gòu)小說。我寫這本書有3個基礎(chǔ):我研究了45年的《紅樓夢》,我有文學(xué)家的資質(zhì);我用的小說家的眼光,我寫過30多篇小說,我會琢磨它為什么這里寫得這么好;我用的是自己散文家的底蘊,盡量風(fēng)趣簡練。
廣州日報:您在給外國留學(xué)生講紅樓的過程中有什么趣事嗎?
馬瑞芳:有一次我跟他們講到王熙鳳,我拿起筆就在黑板上寫了四字:蛇蝎美人。下面馬上有一個瑞典留學(xué)生說:“老師,我不同意您的觀點,我如果娶妻子就娶王熙鳳這樣的!焙髞硭袥]有娶到一個現(xiàn)代王熙鳳我就不知道了,但我知道這個學(xué)生后來的發(fā)展軌跡,他離開山東大學(xué)沒幾年就做了瑞典王國駐香港總領(lǐng)事,又過了三四年做了帕爾梅首相的國家安全事務(wù)助理,這樣一個有才能的歐洲青年喜歡王熙鳳。為什么?那就像咱們的小品說的:“王熙鳳,你太有才了!”她自己能打出一番事業(yè),可以幫助她的男人打出一番事業(yè),這是外國青年當(dāng)中的夢中情人。還有一個外國留學(xué)生,“愛”上了一個一派奴才腔,一點骨氣都沒有的女奴。他對馬老師說他要是娶妻子,就娶這樣的,所以我覺得《紅樓夢》使人感到是特別有趣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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